第70章 谁人之国

        盛夏的焦阳被城市的温控系统调整在了宜人的二十八摄氏度。

        爱美的女性们最喜欢的时节就是现在了,身边不时能看到穿着各式短裙和时装的姑娘们。

        因为《禁令》剥夺了【回归者】们能量飞行的权利,所以我坐了很长时间的浮车才到达了目的地——邵飞所在的城市。

        那所学校还是很容易找的,这座小城市的名字也因为半年前的事件而闻名了全世界。

        我孤身来此,是因为要了却心中的一丝执念。

        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我什么都没有做。

        我思考了很长时间,发现自己做不了任何事情,也没有任何事情需要我去做。

        半年以来,我一直认为他的影子可以很快从我的脑海中消失。

        但最终我才发现,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那些和初邪亲热之后的午夜,躺在一片死寂之中,邵飞的形象总是会悄无声息的浮现出来。

        不是新闻上出现的正面照片,也不是他和国民近卫队兵戎相见的瞬间,而是在大批飞艇追逐他的时候,数百米之外那个模糊、孤单而渺小的身影。

        我后来才明白,这是一个我需要解开的心结。

        在所有人眼中,邵飞是一个罪大恶极的反社会分子,也是一个巨大的悲剧。

        而对我而言,他有着和别人相比决然不同的意义。

        他曾经是我的战友、下属和士兵。

        虽然我从来没和他说过一句话,但那种深深扎根在我心中的责任感却没办法抹除。

        每一个在我的命令下战斗过的士兵,我都带着一种父性的感情,一厢情愿的想要看顾他们。

        这再次证明,我是一个非常差劲的军事领袖。

        但那又怎么样呢?

        我本来也不是自愿站到那个位置上的,我并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能够成为众人口中所谓的名将。

        我漫步在这条不起眼的小街上。

        街两边种了很多梧桐树,很好的遮盖了耀眼的阳光。

        这可能是邵飞每天上学的必经之路,又或许不是,这都不重要。

        邵飞对我而言更像是一个符号,代表了我曾经那些士兵们的呼喊之声。

        只不过,他喊的太用力了……

        踏上几层阶梯,那所学校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一所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学校,在新闻中我已经看过它很多次了。

        足球场大的操场,还有两栋教学楼……那些邵飞曾经造成的破坏已经完全被抹除了。

        邵飞屠戮了两个班级之后,惨叫和爆炸才影响到了其他人。

        教师们按照安全行为手册的训练,疏导着学生去操场避难。

        没来得及下楼的学生在走廊里被邵飞的能量刃毫不留情的肢解,而聚集在操场上准备避难的人们则恰好成为了压缩能量弹的攻击目标。

        所以整所学校几乎无人生还,只要邵飞打定主意要杀的人,一个都没活下来。

        而且在警察来之前,单亲家庭的邵飞还有充足的时间一步步走回了自己的住处,杀了自己的父亲。

        发生了惨案的学校现在却依然若无其事的继续运作着。

        社区里失去了孩子的父母们早已搬离了这个让他们崩溃欲绝的地方,社区的房子则低价出售给了新的居住者。

        贪图便宜而来的新居民仍然需要给他们的孩子继续提供教育,于是,一切就这样不正常的恢复了正常。

        我走到了学校的正门。

        正门的一侧竖立着一个小小纪念石碑,上面刻录着二百多名死难者们的名字,碑前摆放着一些不知道谁留下的鲜花。

        我站在那里细细的看着,读过了每一个字。

        如料想那样,我没有看到邵飞的名字。

        罪大恶极的他,自然没有资格被放在这里。

        尽管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他一个人制造的悲剧。

        【被欺负了两下又怎么样?他就能杀人么?就能夺走我孩子的生命么?】这是很简单的逻辑。

        但邵飞本来也没打算要活下去。

        他以自己换了数百人的命,然后毁灭了自己的世界。

        这种事情其实屡见不鲜,这只不过是其中一次而已。

        之前的反社会青年所能做的,是拿上一把枪,然后来到学校,打光枪里所有的子弹。

        邵飞只是比他们手里的一把突击步枪强大太多了,本质上并没有区别。

        可是人们一直一直都没能吸取教训,这一出无聊透顶的悲剧,在今后也会不断上演着。

        而那些霸凌者永远不会觉得,这种事情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我并不觉得邵飞是可以被原谅的,我来这里不是为了理解邵飞。

        他的死是罪有应得,但就好像无论一个人犯下什么错误,也没人能阻止他的父亲为他流泪一样,我有资格来这里悼念他一下。

        这个比喻是不恰当的,因为邵飞连自己的父亲都杀了。

        我想那个死去的父亲一定不是一个好父亲。

        我在碑前驻足了许久,几乎忘却了时间。

        当学校敞开了校门,学生们嬉笑着涌出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已经到了中午。

        可能是前来悼念亡者的人太多了吧,学生们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他们三五成群的说笑着,讨论着要去什么地方吃午饭,又要怎么样打发中午的休息时间。

        我看着他们,心中的纠结慢慢的打开了。

        这就是邵飞曾经活过的地方吧,来看过一次,就足够了。

        一个男生在我面前大概五六米的地方停了下来,战斗中练出的敏锐感官让我立刻就注意到了他,他似乎在看我。

        “军……军团长!!”那个大男孩突然失声叫到。

        我将目光挪了过去,那是一个相貌平平的男生,穿着打扮和其他孩子们没有任何区别。

        可是他直愣愣的看着我,张大了嘴,全身都在颤抖。

        “哈哈,玩什么游戏玩傻了吧。”

        “可能是他网友啊。”

        “干嘛这么夸张啊,吓人一跳,哈哈哈。”旁边几个学生被他惊了一下,随后嘲弄了两句就离开了。

        但是我知道,他并不傻,而且那种情绪也不是装出来的。

        和邵飞一样,我从没见过他。

        那个男孩站在那里,慢慢的将身体站直,然后将手指点向了自己的眼睛,对我行了一个庄重的触目礼。

        这动作在其他孩子们的眼中简直中二极了,而且傻里傻气的。

        他们什么都不懂。

        我面无表情的回礼,刚想开口对他说些什么,就看到那个男孩眼中的泪水已经滑落了下来。

        他擡手去擦,喉咙微微发抖,努力保持着镇定。

        “你叫什么?”我问道。

        “穷奇师团,第十五作战中队六班,一等列兵万树!”男孩沉声回答。

        我笑笑:“衔阶还挺高的……你是这所学校的学生?”

        万树点头,想要说什么,但是嗓子却一直在哽咽着。

        他这个状态在别人看来实在是太古怪,所以我决定换个说话的地方。

        周边的小店都被学生们给占领了,于是我让万树带路,找了一个相对远一些的商业街,坐到了一个咖啡餐馆里。

        随便点了一些店里推荐的东西就作罢了,我们都没有什么胃口。

        万树坐在我的对面,十七岁的少年到现在呼吸都还没有平复下来,他直愣愣的看着我,仿佛有千言万语却开不了口。

        “我今天过来,是因为邵飞的事情,这你应该知道吧,就在你现在的学校里。”

        我喝了一口咖啡,味道不怎么样。

        万树深吸了一口气:“是啊。其实我曾经和邵飞一个班。”

        我愣了一下:“你是说,你是幸存的学生里面的一个?”

        万树默认了。

        因为是未成年人的缘故,所以新闻里没有对外公开幸存学生的身份。

        这其中竟然有另外一个【回归者】,没人能想到这种事情。

        更令我惊讶的是,万树和邵飞竟然都是第三军团麾下的战士。

        “邵飞动手的时候,你在现场?”我又问。

        万树点头:“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我也只来得及护住我的一个朋友。”

        从万树的叙述中我得知,活下来的四个学生,除了万树和他旁边的朋友,另外则是一个比邵飞受到霸凌更加过分的可怜孩子,还有一个和邵飞关系不错的女生。

        聊了几句之后,万树的情绪稳定了下来。

        他展现出正常的姿态以后,我发现这是一个相当稳重的少年。

        他多少带着一些阿杰身上的老练,还有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桀骜不驯。

        他的气质是战场上打磨出来的,和阿杰他们如出一辙,那一点点嚣张的因素则是因为在军营中受到了其他战士的影响。

        “邵飞用能量弹炸碎老师的头以后,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班里安静极了,我看着他他一步一步走进来,然后做了一个能量环刃,向外一爆,切断了教室里所有人的上半身。不过环刃扩散之前,他推倒了另外那个可怜虫和齐灵。”

        齐灵就是幸存的那个女孩,万树边说着边翻出了CRK上的照片给我看。

        那是一个身材矮胖的女生,眼睛倒是挺大的,也很有神。

        在我的印象中,那应该是个害羞内向的姑娘。

        “所以说,如果没有你的话,大概这个学校里只能活下来三个人。”我总结道。

        “应该是的。”万树哼了一声,“另外那个活着的老师,是真心的对学生好,也关照邵飞,所以邵飞没对他动手。”

        看着万树的态度,我读出了一些东西:“他是连你也想要杀?”

        万树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思考什么:“我也说不清楚。他知道我能防御住他的攻击,所以很难说他是不是想杀我,我记得他聚集能量的时候还多看了我一眼。”

        “邵飞番号你知道么?”

        “他是芬里尔师团的。”万树说,“其他的我就不是很了解了。”

        “你和他都是从我第三军团出来的,又恰好都在这边,你现在和我说你不是很了解?”我对万树的说辞感到不满。

        万树看我的样子,有些紧张:“您不知道,他性格太差了。我们市该上高中的【回归者】就我们两个,所以特意分在一起的。不是我们不相互照应,而是他太不合群了。【末日】之前,我和他都是这片儿玩【神都】玩的最好的两个,所以也都相互听说过。那时候就有不少人欺负他,他就只能沉迷游戏。”

        “后来这不是出来了么,原来想跟他动手的都让他轻轻松松给揍了。那时候我还挺愿意和他凑一块的,毕竟都是战友。可是他好像一直都活在曾经的世界里,根本就回不了现实。”

        “我们学校最受欢迎的那个男的,学生会长,家里有钱又帅,人缘特别好。

        他看邵飞就特别不顺眼,邵飞和他也不对付。那男的就开始拉帮结派孤立邵飞,给他午饭里下点泻药啦,用黑客软件黑他CRK里面的作业什么的。有些和邵飞走的近的,也被那男的胁迫,不得不在背后给邵飞使绊子,最后一个和邵飞说话的都没有。“

        万树说的有些混乱,但我还是听懂了一些:“你害怕自己也会被排挤,所以也不敢和他走的太近。”

        “就是这个意思!”万树连连点头,“我们现在已经回来了,只能按部就班的该干什么就干些什么。上学,聚会,考试,交交朋友,谈个恋爱,在这边的世界我们得努力做个正常人啊,谁想要被别人看作怪胎啊!所有人都不和你说话,一日复一日,每天都是一个人,没办法改变的人生……这种感觉太绝望了,我实在是接受不了。”

        “邵飞怎么说也是上过战场的战士,他到底为什么会动手,你知道么?”我问。

        “刚才说的那个齐灵你还记得吧?全班同学都不理他,就齐灵傻乎乎的还会和邵飞说说话。我记得情人节的时候,班里的女生们给大家伙做巧克力,齐灵是唯一一个偷偷给邵飞塞过去一个的。邵飞喜欢她,她是邵飞唯一能算得上朋友的人了吧。不过那时候邵飞脑子已经很混乱很偏激了,其实齐灵对他大部分是同情,不忍心看他那么痛苦而已。”

        “后来那男生为了整邵飞,故意对齐灵展开了攻势。齐灵在班里也是个边缘人物,虽然好歹有几个好朋友,但女生堆里就爱拿她取笑,让她跑腿什么的。现在全校闻名的帅哥找她约会,齐灵根本没有什么免疫能力。泡妞的技术使上几分功力,没谈过恋爱的齐灵很轻松就给迷得晕晕呼呼的。再后来,那男的把齐灵上了,还拿分手作威胁让齐灵在床上给他做了不少恶心事儿,都偷偷录了。他们把录像发了全班同学,标题还写的是邵飞女朋友。”

        “齐灵好几天没来上学,邵飞也老实的跟吃了药一样,只是更阴沉了。等齐灵回来以后,又过了半个月,大家都觉得这事儿过去了,结果邵飞就……”

        讲完,又过了几秒,万树发出一声和哭音一样的笑声:“妈的……您是不是对我特别失望?”

        我坐在那里,面无表情:“为什么这么说?”

        “一起出生入死过的战友,我就坐在那看着这一切发生,什么都不做……我也觉得自己特别的窝囊,可是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新朋友、新生活,就不重要么!?”

        “他做了他的选择,你也做了你的。没人要为任何人的选择负责。”我淡淡的说。

        万树的表情有些狰狞:“可是,我曾经也有过邵飞那种念头!要精打细算着那些屁大的琐事,斤斤计较着朋友和朋友之间的各种关系,把老师对自己的看法举在头顶上,回家再因为鸡毛蒜皮被父母责备来责备去。这一切……困的我喘不动气……”

        “每当我难受的不行,我就在晚上飞到夜空中去,再跑到没人的地方用能量乱炸一起,总能多少舒服一些。可现在又出来什么《禁令》,简直是神经病!!

        我不止一次的想要回去……回军团里去……军团长。“他最后哽咽道。

        我总算明白了他在看到我的瞬间,那些眼泪中包含了什么。

        “已经没有人能回去了。新世界还在慢慢的建立着,每个人都要重新找到自己的位置。”我对他说。

        “如果不是有邵飞的话,我想,很可能受排挤的那个人就会是我!我真的很害怕,害怕自己会变成那个大开杀戒的人,因为我也有过那种冲动!!”万树整个人前倾在桌子上,捏紧了拳头,“在镜之海的时候,我们都杀过不少人,那种事情有过第一次就会变得特别容易!和里奥雷特不一样,他们是活生生的人…

        …我可以毫无负担的夺走别人的生命,可是这个世界根本接受不了我这种人!!“

        万树只有十七岁,邵飞也只有十七岁。

        在那冗长而血腥的旅途中,我们的战士经历了怎么样的心态改变,都是我没能够意识到的事情。

        “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但你要明白,连那种战斗都能活下来的你,是不可能在这里放弃的。这无非是一场另一种形式的忍耐和跋涉。”我对他说。

        万树整个人像是泄气一样软了下来:“我也是这么对自己说的。可这就像是钝刀子割肉……我宁可来一个痛快一点的。在那种地方死掉,我身边的战友都会铭记着我最后的荣耀。可是这里呢!?这是一场没有荣耀的战斗!!”

        “因为现在你在为自己而战。要怎么赢,你要问你自己。”我慢慢站起来,示意万树自己要离开了。

        可是万树一把抓住了我的衣角。

        “军团长,我们的军团是不是再也不可能聚集到一起了?”他嗓子发紧,抓着我衣角的手指挤的发白。

        我回头看着他:“我们以什么样的理由聚集在一起呢?我们的敌人又是谁?

        你该明白,也该接受这个事实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

        “很抱歉,我没办法回答你的问题。”我轻声说着,向咖啡厅外面走去。

        万树从座位上站起来大声叫着:“你不能扔了我们啊!!”

        我没有再回头看他,因为我确实没有任何答案,也不知道未来会是怎么样的。

        我走出咖啡厅,不断向前走着。

        万树从里面冲出来,他站在咖啡厅的门口,看着我的背影,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

        “你不能就这样不管我们了啊!!”

        “让我和你一起走吧!!”

        “我不能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

        “你不能就这么走掉啊!!”

        “军团长!!”

        我没有停步,万树的声音慢慢的淹没在了市井嘈杂的噪音里。

        他没追过来,因为他心里清楚,就算他追过来,事情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当初,【神都】核心玩家的年龄大多集中在十五到三十岁。

        万树和邵飞这种十五到二十岁年龄段的战士在第三军团中不算太多,但也至少有五六千人。

        他们在心智不够成熟的情况下不得不成长在那个不正常的环境里面,以至于现在已经回不去了。

        阿杰他们很幸运,因为他们有着彼此。

        朋友和恋人可以最大限度的把回归以来的压抑感分摊开来,因为人毕竟是群居生物。

        可是万树和邵飞就没有他们这么幸运了。

        还有很多很多散落在世界各个角落的那些少年们。

        他们和我们一样勇敢的面对敌人举剑,和身边的战友同生共死,却找不到战胜自己的办法。

        邵飞,曾经无比懦弱的人,通过生与死的考验和战争的洗礼,变成了完全不同的存在。

        他回来,想要改写自己的生命轨迹。

        然而即使是这么强大的战士,在崭新的时代来临的时候,还是抵挡不住社会固有的惯性,只能在宿命的无力感之中选择了毁灭和自我毁灭。

        我希望这只是一个个例,一个属于这个年龄段的个例。

        我很想做些什么,但我什么也做不了,因为我没办法拯救第三军团的每一个人。

        邵飞不行,万树也不行。

        万树对我吼叫着,想要让我把他带走,可是我用什么办法才能赐予他想象中的生活呢?

        梅尔菲斯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人在大多数时候就只能靠自己。

        没有人是任何人的救世主,在自己与自己的战争中是没有援军的。

        ********************

        《回归者十一禁令》的内容枯燥冗长,但核心的内容很简单,那就是最大限度的禁止了回归者们使用能量的权利。

        能量飞行就不要说了,在公共场所聚集能量都被规定为违法行为。

        另一方面,一些安全性级别比较高的工作,限制了回归者们的参与条件。

        换句话说,这部法律就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度着回归者们的一切行为。

        法律本来就是一种以揣度最大的恶意的方式来扼制人们罪恶的手段,但问题在于,法律这种东西唯一的善意来自于公平二字。

        针对某一个人群独立颁布的法律,和这个词已然背道而驰。

        很多拥有智慧的学者从历史和学术的角度多次发声,毫不留情的点出,这种行为和一百五十年前第三帝国对待犹太民族的方式是没有本质区别的。

        龙族在百年前采用过倾斜式的民族政策也一再证明了公共政权在摒弃了“公平”二字之后会造成什么样的灾难。

        然而在禁令实行短短两个月之内,由于回归者造成的治安和事故比率有了显着的下降,这使得法案的拥护者们来说仿佛得到了最终的胜利。

        拥护者们得意洋洋的高喊着“打脸”二字,在那些真正智者的发言平台上极尽着攻击和嘲讽之能事。

        只不过,没有人知道自己正在成为点燃战争之火的细微火星。

        人类作为一个整体的时候,从来都是目光短浅的,这一点从未改变,而我们也浑然不觉。

        普通人乐得看着回归者们再也无法炫耀自己的能量,而回归者们则带着一种压抑的愤懑感,忍受着整个社会在他们头上投下的歧视性的巨大阴影。

        回归者们为了寻找被剥夺的归属感,不约而同的带着自己的亲人们慢慢聚居在了一起,社会的割裂就这样诞生了。

        世界的主要城市纷纷诞生出了大规模的回归者社区,一些偏远地区的回归者也选择在城市边缘建立属于自己的小村镇,这已经是一年以后的事情了。

        当然,也并不是每一个回归者都会做出这种选择,比如我们。

        “我们结婚吧?”

        初邪一口红酒差点喷出来,连忙用餐巾去擦:“别开玩笑啊,混蛋!”

        今天是初邪的生日,我在高档餐厅特意订了个桌,不过对她而言什么餐厅都一样就是了。

        “怎么了,我可没开玩笑。”我无奈的说。

        “你怎么会有这么土鳖的想法啊,真是吓人!都什么年代了,还结婚呢。结婚有个屁用啊。”初邪没好气的说。

        “我这个人比较传统……”我强行解释道。

        “快算了吧,在床上的时候也不见你多传统。”初邪嘲笑道。

        话题说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进行不下去了,她只要是拿定了主意就没人能改变。

        一年以来的生活很平静,我很惊讶的是初邪竟然和我稳稳当当的走了这么长时间。

        虽然我们经常出去游玩,火星和木卫三都去过几次,但那毕竟不是曾经那样的冒险。

        我一直觉得她不会甘于这种安详的日子,窝在一个小地方和我共度时光。

        但她就是这么做了,而且没有任何的负面情绪。

        不知道是因为她掩盖的很好还是真的没有什么野心了,初邪现在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多鬼点子了,那种跳脱也少了很多,身上的气质发生了微微的改变。

        每当我看到她安静的坐在道场的台阶上看书的时候,自己也会被她影响,变得安详起来。

        我们过着仿佛与世隔绝的日子,重复着前一日的宁静,妄图在尘世里建立自己的乐土。

        曾经在【神都】里面的记忆变得越来越模糊,那些嘶吼挣扎的日子偶尔浮现在脑海中的时候,就好像是在看别人演绎的电影。

        吃完晚饭,我和初邪牵着手散步回了家,神宫一直被我装在一个伞套里随身携带,只是这一年里我从没用到过它。

        当走到了家门口的时候,我看到门口的邮递信箱正闪着灯。

        “你最近网购了什么?”我问旁边的女孩。

        “没啊。”初邪随口应道。

        我走过去打开邮箱,里面并没有想象中的包裹,在空荡荡的箱子里,躺着一封信,一封纸制的信。

        带着一种纯粹的金属亮银色的信封,信上除了电子扫描邮戳之外,只在信的一角留着G.R两个字母。

        初邪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皱起了眉头。

        “给我的。”她这样说着,从我手中接过了信。

        像所有在【末日】之前就使用了零级神经拟真的战士一样,我们执拗的一直使用着【神都】之中的id,谁都没有去寻找对方过去的名字,这是一种默契,一种执着也是一种骄傲。

        但是看初邪的样子,G.R大概是她曾经名字的缩写。

        她没有避开我,当着我的面拆开了信。

        信里面有一张纯白色的卡片,卡片上只写了很简单的一行英文。

        【Time to wakeup】——该醒了。

        “什么意思?是谁的信?”我带着一丝不安问道。

        初邪凝视着手中的信封,思索了足足三分钟,然后给出了一个让我心悸的名字。

        “汞先生。”

        “你怎么知道的!?”我忙问。

        初邪的声音显得异常冷静:“会以这种方式寄信给我的没有几个,这个信封是汞的颜色,这是他给我的提示。”

        我努力让自己保持这思考能力,既然汞先生没死,而且已经找到了我们住的地方,却没有实施报复性的攻击,这说明他并没打算这么做。

        我慢慢的冷静下来,紧捏着神宫刀柄的手也松开了。

        “他为什么要给你寄这封信?”

        初邪摇了摇头:“他的意图我现在还看不明白,但他是想用这封信宣示他的存在。”

        之前和初邪聊过不少刚刚回归之后的事情。

        初邪告诉我,之所以公共政权会派人剿杀汞先生,是因为保守派和激进派的矛盾。

        汞先生能够公共政权利用的资源很大,当他即将带着能量回归的时候,保守派因为对他不稳定性的畏惧,才使用了雷霆手段。

        可是现在看来,立足于这边世界的保守派并没有成功。

        汞先生之前所谓要建立秩序的鬼话我是不信的,但他到底要做些什么,也同样没人能说得清楚。

        第二天的时候,一则关于回归者的新闻再次掀起了海啸,俄罗斯的回归者聚居区发生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暴乱。

        事情发生在聚居区附近的商业区,一个回归者女性和一个普通人身份的女性发生了口角和冲突。

        周围的几个男性想要劝架的时候,被回归者女孩视为侵害行为,然后用能量把他们打倒在了地上。

        然后场面就混乱了,没人能够清楚的说出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最终结果是那个女孩意外身亡。

        回归者们愤怒的要求严惩凶手,但是当地的行政部门却一直没能拿出结果。

        长久以来积累的愤怒被这件事情引燃,回归者们走上了街,上千人围住了当地政府的行政大楼。

        情绪的燃烧来的非常凶猛,不少人开始破坏公共设施,并殴打了周围围观的市民。

        当警察准备强行清场的时候,暴乱就开始了。

        盛怒之下的回归者点燃了整栋大楼,造成了数百人的伤亡,留下了一片焦土。

        第二天,军队包围了回归者们的聚居区,要求施暴者自首,然而没人这么做。

        回归者们愤怒的反唇相讥,要求军队先抓住杀害女孩的暴徒。

        两边就这样僵持着,然后军队开了枪。

        接下来就是更大的混乱。

        那个聚居区的回归者大多数是平民,战士身份的不多,而且身为普通人的回归者家属也占了一半以上。

        双方都完全失控了,能量和炮火覆盖了这片区域。

        当事情结束的时候,军队受到了巨大的损失,而聚居区几乎被屠平了。

        全世界都陷入了惊恐之中,回归者们恐惧着自己的未来,普通人则恐惧着回归者们,社会真真正正的开始割裂了。

        我和初邪坐在家里,从屏幕上目睹着这一切的发生和结束,心里非常难受。

        这件事情的发生,还有汞先生发来的信,应该并不是巧合。

        这里面所有模糊不清的片段,都是冲突爆发的关键点。

        是谁杀了第一个回归者女孩?

        为什么一场口角会丢掉一个女孩的性命?

        回归者示威中破坏公共设施的人是谁?

        又是谁在军队里违反命令开了第一枪?

        如果这一切都是汞先生做的,那么他想要什么?

        事情继续发酵。

        由于社会割裂太大,回归者和普通人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双方的交流则越来越少。

        敌意、歧视、轻蔑等等感情,变成了两边的关系的代名词。

        身为回归者的少年,在学校中被欺凌。

        好不容易找到工作的成年人则慢慢的丢掉了工作。

        回归者们逐渐在自己的小圈子内建设产业,抱团取暖,和外界社会的联系被一点点的切割开来。

        当这一切仿佛都变得理所当然的时候,一个人站了出来。

        所罗门·罗斯柴尔德通过所有的媒体途径,对全世界的回归者宣布,声明要建立属于回归者们自己的国度。

        “这将是属于我们自己的圣地,我们不会尊重剥夺我们权利的《十一禁令》,我们不会再面对歧视和不公,让我们携起手来创造我们自己的土地和家园。我们从神都中走出,我们从那里诞生,然后离他而去。但现在,我们将拥有自己的神都之国。”

        所罗门通过运作地产和控制当地政策,把野心驰骋的地方停留在了在战乱停息了不到十年的斯坎迪纳维亚地区。

        回归者们通过他特意设立的公司进行原地产的出卖,开始一点点的移居到这里。

        随着回归者数量的增多,当地普通人是不愿意和他们聚居的。

        于是更多人向所罗门的公司转手了自己的产业。

        这一系列的动作,为所罗门的神都之国腾挪出了足够五六千万人移居的空间。

        所罗门设立了大规模的基金,向没有经济条件的回归者提供路费和安置性的待遇。

        这些举动最大程度的排除了回归者踏上神都之国的障碍。

        几个月之后,当地的回归者和相关亲属已经占据了多达当地百分之六十八的比例,于是第一次独立公投开始了。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回归者们理想的神都之国就这样建立了。

        人类文明用了数千年努力才让自己慢慢摆脱的国家概念,在这片土地上死灰复燃。

        神都之国以申明自治权的合法手段否决了公共政权的《十一禁令》,立宪、公投、然后是组建新的权力政府。

        全世界都注目着这一切的发生,电视媒体请来

        了无数优秀的法学家向关注着一切的人们从法理角度来分析神都之国建立的每一

        个步骤,却发现没有任何合法的手段来阻止所罗门。

        世界上将近百分之八十的回归者在半年之内奔赴了属于自己的圣地,只剩下些许留恋故土或者有什么其他原因的人们仍然没有选择迁移。

        这其中就包括我们在内。

        只不过我们并不是恋旧,而是因为我们并不想被卷入自己无法控制的漩涡之中。

        我们并不天真,我和初邪都知道,以我们两个的身份不可能一直像现在这样置身事外。

        然而,美梦中的日子能多过一天终归是好的。

        而且,我们并不清楚我们该以怎样的身份和立场出现在不得不登的舞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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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如其他晚春的日子,我起的很早。

        在空地上做过基础的练习之后,又好好的洗了个澡,然后迎来了来晨练的第一批学员。

        这批学员是真正喜欢上了道场生活的家伙,生活规律而且毅力惊人,他们中年龄比较大的几个在晨练完之后甚至还要继续去上工。

        这波学员很快的就换好了衣服,按部就班的进入了锻炼。

        初邪照例在睡着懒觉,作为道场的说一不二的女主人,她从来都是起的最晚的,想要看到她出现在院子里起码还得两三个小时。

        阿杰他们通常也不会出现的太早,所以这第一波学员的指导任务就交到了我的手上。

        并没有太多需要我做的事情,我只是静静的站在旁边看着他们,偶尔提出几句建议。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的非常突兀,我第一时间甚至没有听清楚。

        因为道场的院子很大,建筑群也较深,所以我们特意在门上装了质量不错的门铃直通房间里。

        然而门外的人并没有按门铃,而是很诡异的选择了敲门,但凡我没有站在院子里的话就根本不可能听得见。

        我拉开大门,看到门口停了三辆黑色的浮车,还站了不少人。

        每辆车旁边都站着一个人,车队的前面和后面也各站了一位,加上门口的两个,七个穿着黑色正装的壮汉面无表情的堵在我的院门口。

        从他们宽大的背肌能看出,这些人都是经过系统体能训练的类似于保镖身份的存在。

        在门口那两个人的中间,站着一个年近四十的男人,这个男人应该就是其他人的保护对象。

        或许是他身边的壮汉们太过魁梧的缘故,这个男人多少显得有些矮小。

        他有着一张长脸,胡子刮得非常干净,还有着精心打理过的金发。

        “贪狼?”他用相当文雅的声音问。

        “是我。”我打量着门口的不速之客们,猜测着他们的身份。

        “我是公共政权的特派员,我希望邀请你去我们那里坐一坐。”

        男人一边说一边向我亮了一下手里的证件,我在上面看到了休斯这个名字。

        “如果我拒绝呢?”

        虽然我并不是很排斥和公共政权的人合作,但也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人给带走。

        “那么我们现在就会离开这里。等你想主动找我们联系的时候,我们也会像现在一样欢迎。但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已经丢掉了可以分享情报甚至合作的最佳时机。”

        休斯用那种政府工作人员职业性的淡然语气给出了足以说服我的答案。

        这是一个充满了冷冰冰的理智和成熟老到的经验的家伙。

        和汞先生不同,休斯的眼睛很有神。

        当他看过来的时候,总会让人觉得自己受到了应有的重视。

        “好,我和你们走。不介意我做点准备吧?”我对他说。

        休斯优雅的擡手:“请便。但很抱歉的是,我们的车只能装下你一个人了。”

        我关上院子的大门,思忖了几秒。

        休斯最后那句话是一种很婉转的态度表达,他既然能找到我,应该也会知道初邪的存在。

        他那样说就是要告诉我,初邪并不在自己的邀请范围之内。

        睡眼惺忪的女孩被我叫了起来,当她听完我的话之后,并没有像我担心的那样非要缠着我一起去。

        初邪只是点头,然后让我多加小心,用CRK保持联络。

        虽然有些奇怪于初邪坦然的态度,但现在并不是和她谈心的好时机。

        我抱着一丝疑惑,回到客厅里,取出了一直摆在那里的胸甲,将它穿在了身上。

        一瞬间我有些恍惚,仿佛又重新回到了【神都】中那些厮杀的日子里。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距离和平的生活的结束已经不太遥远了呢?

        套上外套,把防具很好的遮盖在了下面,又从一直随身携带的伞里取出了神宫,我这才走回了院子里,重新打开了门。

        休斯看到我走出院子,目光落到了我腰间的武器上面。

        他没有针对这件东西发表什么否定式的发言,却很古怪的点了点头。

        旁边的大汉为我们开了车门,他和我并肩坐到了中间那辆车的后排。

        我将神宫横在膝上,三辆浮车毫不客气的升上了最上面的紧急专用车道,呼吸之间就将速度提升到了最大。

        “看来你并不介意我带着武器上路。”我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然后把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

        “事实上,我本来就希望你能带着这把刀一起的。因为过一会儿可能会用的上。”休斯用闲聊般的语气对我说。

        “你是说接下来的状况会让我拔刀?”

        “这么说可能有些歧义,因为我们并没打算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到那时候你就知道了。”

        “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人,放任我带着趁手的武器去你们那边,就不怕我暴起杀人么?”

        “那样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还是说你对自己现在悠闲自在的生活有着什么不满?想要像你曾经的部下那样变成一个反社会的杀人狂?”

        他在说邵飞……看来公共政权内部已经很清楚我的身份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不然他们也不会找到我门前来。

        而说起今天早晨他们出现的方式,我倒是想明白了一些东西。

        “你今天来的时候,没有按门铃。”我扭过头,打量着休斯。

        “是的。”

        “如果我不是在院子里指导道场学员的话,是不可能听见你敲门声的。所以,你很清楚这个时间点我会做些什么……你们大概已经过来观察我很长时间了吧?”

        “你说的没错,我们已经观察了你一个星期了。”

        “可是你仍然没有必要舍弃门铃而去敲门。你这么做一定有别的目的。你是想看看我能从你这个举动中分析出什么,我说的对么?不是看我能不能注意到敲门的违和感,也不是看我能不能猜出你们在跟踪我,而是看我能不能分析出你这么做的意图,以此来定义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休斯看着我笑起来:“的确是这样。你的洞察力和分析能力都不错。而且性格也很直白而坦诚,属于不喜欢拐弯抹角的性格类型。我就是想确认你在这方面的特点,和蠢人对话是一种方式,和聪明人对话则是另一种,我需要斟酌的就是这个。”

        我哼笑:“可是如果我分析出了这些,但却不告诉你,又怎么样呢?”

        “那说明你比我要有城府的多,而且有很多不希望别人拿捏的念头。我们接下来的沟通工作可能会麻烦很多,不断用鸡毛蒜皮的小事来探索对方的跟脚。这不是我想做的,因为我们的时间并不充裕。你应该也发现了,我同样在努力展示着自己的坦诚,我希望我们之间能够尽量建立起一定的信赖关系。”

        从和我接触的那一刹那开始,休斯就在利用我展示的每一个细节来对我进行各个方面的评判。

        老实说我很讨厌这种暗自评价别人的行为,但休斯的坦白却让我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否认他的诚意。

        “现在可以说说你们来找我的目的么?”

        休斯摇了摇头:“今天我们要沟通的东西很多,而且保密级别都是非常高的,我们现在先去安全屋。”

        我点了点头,然后融入了这趟沉默的航程。

        浮车在半个小时之后停了下来,我们来到了位于联国首都的太空电梯站。

        我们换了专用的太空电梯通道,上了外太空轨道,然后又转乘了空间飞艇,一直飞到了一个我完全没听说过的环形空间站。

        这座巨大的太空城位于月球和地球之间,空间飞艇花了两个钟头才降落。

        我们身边的保镖中途已经换了好几批,按休斯的话说也是因为保密级别不同。

        环形太空城缓缓的在太空中转动着,为其中的居民提供着9.80665g的重力加速度。

        无论在什么地方,地球的一切物理数据都被人类作为标量而存在着。

        这是足足可以容纳十万人级别的太空城。

        我并不是没来过太空城,但和其他空间站不一样的是,这里没有任何名字或者标志性的符号被镌刻在空港的出入口或者是别的什么地方。

        “这里是公共政权的S级机关,所以不可能有名字的。”休斯这样解释着。

        当你走在太空城的街道上的时候,感觉和在地球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除了一点,我们头顶上悬着的不再是天空,而是远远相对的另一边城区。

        又花了十分钟的时间,我们终于来到了一栋建筑里面。

        太空城的建筑物都是合金和高分子塑料的造物,在这种地方穿行的时候会让人找到一种后现代科技所带来的冰冷感。

        休斯将我带进了一个宽敞房间。

        我走进去的时候最先看到的就是对面那张几乎占据了一整面墙壁的玻璃窗。

        透过玻璃窗,我看到了一块和足球场相仿的巨大场地。

        “请坐。”休斯对着玻璃窗旁边的沙发擡了擡手。

        我坐了过去,旁边的服务性机器人无声无息的滑了过来,在我的手边放上了一杯淡茶。

        这种机器人我在超市里看见过很多次,但是并没有购买的欲望,让这么个玩意儿在家里滑来滑去总是让我感到很诡异。

        “把我从地球上大老远的拽到这个地方,不是为了毁尸灭迹吧。”我喝了一口茶,说了个拙劣的玩笑。

        很意外,茶水温度刚刚好,而且味道还不错,或许那个机器人比我想象中要更贵一些。

        休斯的神情变得严肃了一些:“贪狼先生,在我们交流之前,我希望你知道,我并不是唯一一个在这件事上说了算的人。我们在这里说的所有东西都会传递到另外一个房间,那个房间里坐了十八个和我身份类似的人,还有五个科研相关的专家。我在这里是为了代表我们所有人和你来进行交流,但我所说的东西并不一定代表我自己的意思,希望你能够理解。”

        我本能的向周围扫视了一下,很自然并没有找到明显的监视设备之类的东西。

        “我明白,这并不是什么问题。”

        休斯坐到了我旁边的座位上,那个服务机器人给他倒了一杯清水。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注意力总是会被那个滑来滑去的家伙给带走。

        “先说说我们找你的原因吧。从回归之日开始,我们一直都在试着应对回归者们所造成的问题。开始的时候一切都还算稳定,而从邵飞事件开始,还有俄罗斯的聚居区暴动,回归者们造成的问题越来越多。而我们在恶性程度比较高的个体犯罪案例中,找到了一个很令人在意的东西。”

        休斯说着,用手指在空中轻轻操作了几下自己内置的CRK,旁边的那扇玻璃窗上立刻亮起了一些东西。

        看来那并不是简简单单的玻璃,而是一个兼用的显示屏。

        因为玻璃很大,所以上面显示的东西只占据了很小的一部分。

        我擡头看去,心脏立刻就跳快了那么两拍。

        那是一个魔法阵的图样,它浮在玻璃上,微微的闪着光。

        “这个纹身你认识么?”休斯问道。